那一汪水
(秦孔源)
那一汪水,一汪被遗忘的水。
那一汪水,曾经分隔了两岸分隔了清风,又在前方的山口汇合。
那一汪水,曾经川流不息扬起水花,仿佛一条蜿蜒在童话镇的老者。
那一汪水,曾经在波涛里曲折,曾经有宏大的生命,曾经用波澜无视流过的坎坷。
那一汪水,沉寂在沟壑,梦到一个不愿醒来的梦,梦中无边无际的海,波动时如巨人般掀起滚滚浪潮,平静时如姑娘般温柔深邃。
可是这些放不下的美好,终究被时光遗落,只有睿智的水知道。千年的风情,沉积的智慧,面对着无尽索取与浪费的无知终于黯然神伤,欢快不再,奔腾俱往。她再也无法爽朗地哼曲欢唱,无奈地枯涸,在一隅沉默,从此山水不再相逢,江湖唯有相忘。可是睿智的谁知道呢?
以往,山很高水很长,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;如今,刚从管道涌向世界,便哗啦啦地径直奔向污浊黑暗的阴井。成了那一汪无助的水。
以往,她能奔腾跳跃,能感受到时而宁静时而狂欢的心跳;如今,只有探进身体的无数双不知珍惜无谓索取的手。成了那一汪无奈的水。
以往,她泛起波浪,水韵嫣然,润泽万物,能亲吻到天空;如今,形容枯槁,削弱无助,只能听听那冷雨。成了那一汪失落的水。
以往,天地广阔,水漫汤汤,她与花木鸟兽以沫相濡;如今,绿藻滋生,水漳弥漫,人们对她无节制消耗得来的自满和狂欢,让恨情难测难卜。成了那一汪哀怨的水。
以往,文人墨客很温柔,提笔馔文,酌酒作诗,颂她润物之德,歌她烟波浩渺,掬一捧清水畅饮,能得天地之乐;如今,那流失的水在控诉,那置若罔闻的眼神太冷漠。成了那一汪绝望的水。
可是这些起伏跌落,辗转漂泊,只有睿智的水知道。她情愿化成云朵,栖身在荒芜的沙漠,而不愿在阴沟、管道酝酿恶臭的余生。可是睿智的谁知道呢?
那是一汪水,她本有浪潮的好梦,却被抛掷到惊醒。
那是一汪水,她本有广阔的胸怀,却被浪费掉纯净与活力。
那是一汪水,她本有江湖的臂弯,却被无情洒向污秽的沟壑。
那是一汪水,她本有大海的颜色,却被任性地洒落在黑暗里流浪。
那是一汪水,她本有浩瀚的气势,却在无所谓的眼中,消耗至萎靡怏怏。
她只是希望一个在意的眼神,她只是渴求一个轻关的阀门。她的眼里依然满含温柔,她已经熬过太长在流失中的等候。